2019年8月26日星期一

星巴克故事一 《戴助听器的老男人》


作者:十月



        多伦多市中心是一处充满各种遐想的地方,与人来人往与车流密集度相似,不时地发生着,不时地消失殆尽。故事的发生地是多伦多著名的富裕社区之一森林山(Forest Hill ) 社区的星巴克咖啡厅。

        由于我经常性地总去这处星巴克,也就经常无意间遇见一些令人产生好奇心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 人与人的相遇产生故事,开头大家想的都是情怀的浪漫形式,有浮想联翩她为什么与我交谈的种种结果,有他潜伏着的喜悦心情又觉得女人是危机四伏的起因。但是故事又必须开始,必须尽快进入浪漫形式,进入正轨。

        差不多每周,我都会遇见一次一位穿花大衫的戴着助听器的外国老男人。老男人身边跟着一位穿黑色吊带,肚皮露半截的非常年轻的亚洲女孩。老男人看年纪有八十岁了,向后梳的背头,举手抬足都慢慢悠悠的。从穿着上和他对服装鞋帽的护理程度猜测,应该是单身独居的老人。他的说话声音很细弱,并且是沙哑的。

        亚洲女孩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,披肩长发,尖脸细长的眼睛,化淡妆。个头中等约16的样子,消瘦的身体,不完全笔直的短腿。

        整体线条还算流畅。

        她每次都是穿着各色各样的不同款式的黑色吊带衫,有护着肚皮的,有护不住的,时尚潮流的款式,质地略微粗枝大叶的面料。但与老男人搭配起来,青春活力由衷逼人。

        遇上冷天气,女孩如果穿有外套,进星巴克一坐下也是立即脱掉外套,然后仅剩下吊带。

        经常是俩人入座几分钟以后,一会又来一同样年轻的白人女孩,白皙微胖,大眼睛的,笑容灿烂的。白人女孩的穿着相对于邻座,是挺保守的那种衬衫短裙平底鞋,极富舒适度。

        有一回,老同志穿着拖鞋,短裤上都是油渍,还是破边的短裤。他和年轻的亚洲女孩并排坐在沙发座,终于,笑容灿烂的白人女孩到了。没说几句话,老男人拿出钱包,从里面颤颤悠悠掏出来20块钱,觉得不够又继续掏。这时年轻的穿黑色吊带的亚洲女孩把钱包放在了桌子上,身体靠近老男人,视线落在老男人的钱包上。

        终于老男人又掏出了十块钱给了白人女孩三十块钱。白人女孩笑着收下钱说:谢谢。然后继续交谈讨论着。老男人突然沉默了一会儿,两个女孩相互之间在交谈,白人女孩拿出手机给亚洲女孩看照片,说:这是我的小孩。亚洲女孩说了一句:好可爱。

        每次遇见她们,都是白人女孩后来先离开,年轻的亚洲女孩和老同志肩并肩紧密地坐在一起继续讨论话题。偶尔步出星巴克来回散步几圈,在我眼前经过几圈。由于他们俩的身体距离超出了友谊的范围,说近也不是拉着手,说远又是双肩有碰触。让我随时改变刚刚好的想法而继续新的遐想。

        虽然说这位外国老男人的穿戴不值一提,并且还有令人鄙视的方面,但森林山社区的富裕指数不得不由人觉得其中的故事很不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 其中有一天,发生了不同往常的变化。我一进门就看了戴助听器的老男人,年轻的亚洲女孩没来,只有笑容灿烂穿着保守的年轻的白人女孩坐在他的对面。俩人一同起身去买咖啡,再看他俩的身体距离,如同中间隔着一条小溪。

        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,仍然是相谈甚欢。

        大家都有共识,星巴克的服务生都是流水席,没有人知道某位长久熟客的底细。但是有位天天坐在星巴克里吃烤鸡的外国老女人说:这个男人的事,说起来也是笑话。

        于是,我给外国老女人买了一杯摩卡咖啡,加奶油加糖,听她说说老男人的事儿。

        他和我一样没有子女,他和我一个年纪,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年纪。
        好的,那就不告诉我。
        他的妻子比他年长一岁,早早地就去世了。
        他一直住在这个社区?我问。
        他和我一样出生在这里,中间离开家直到他的父母去世之后把房子留给他,他才搬回来住。他的妻子我后来听说是去世了,比他大一岁。

        星巴克的巧克力布朗尼我以前特别喜欢吃。老女人说道。我就又去买了一块巧克力布朗尼给老女人。

        我周三还回来这里,你来吗?我对老女人说。她点点头说周三见,还是这个时候。老女人把她的烤鸡包好放回包里,开始吃她以前喜欢吃的巧克力布朗尼。

        周三下午我到了星巴克,没见到吃烤鸡的老女人,我买了一杯番石榴汁,找了一个户外的座位。大约有半小时,她来了。我招呼她坐在对面,起身给她买了加奶油加糖的摩卡咖啡,和巧克力布朗尼。我对她说:烤鸡一会再吃。她说她今天不想吃烤鸡,她买了沙拉。

        为什么要来星巴克吃东西?
        在家里吃东西会闷死的。
        没找个男人?
        都太老了,都和我这么老的男人我不喜欢。
        好吧,那说说那位年轻的亚洲女孩的事吧。

        她笑了。

        “Peter 年轻时候很英俊的,看看他现在,那么老,那么邋遢。
        和他谈过恋爱么?
        他现在每次看见我,都只当是不认识我。老女人说。
        他把房间分租出去,他那里住着2-3个租客。都是年轻的租客。那个女孩最早是他的租客。
        布朗尼好吃吗?
        很好吃,谢谢你。

        有一天,我看见他给女孩钱。他带着女孩去银行,在取款机上取了五百块钱给了那个女孩。
        怎么知道是五百?
        钱是女孩取的,他这个年纪哪会用取款机。我正好就在旁边,听见女孩说只能取五百。
        你会使自动取款机?
        我会,我愿意学新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 这时候老男人突然进来了,左耳内仍然挂着助听器。穿黑色吊带背心的年轻的亚洲女孩跟随一起。我看了一眼老男人脸上的皱纹,确实显得很老很老;走路的步伐和皱纹一样,软弱的和拖垮的。今天他穿的衬衣别具一格,夏威夷椰子树背景的花衫。

        她现在还是租客?
        不是租客了。老女人诡计多端地一笑。有一天看见他和那个亚洲女孩站在门口,工人们往房子里搬家具。旁边的邻居也在,我就问苏珊这是在干什么?

        注意到么,还有一位白人女孩经常和他们坐在一起?

        苏珊说他正在卖房子,那些工人是那个白人女孩叫来的人,要布置房间卖房子。他还有一个妹妹,可能听说了他卖房子的事情就跑过来了,对她的哥哥说你不要被那个女孩欺骗了,她和你结婚是为了身份和你的钱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们结婚了?

        反正现在只有他们俩人住在房子里,其他的租客搬走很久了。他轰走了他的妹妹让她不要干涉他的生活。他妹妹就跑到苏珊那里哭了一通。

        我觉得戴助听器的老男人的目光,曾经经过我的眼前,但是并未停留。他看见了这位吃烤鸡的老女人。

        那个女孩是越南人。你是越南人么?
        我是中国人。

        离开老女人之后,由于各种其他因素,我最近这个月没有再光顾森林山社区的星巴克。但我很快还会再去,再去看看吃烤鸡的老女人,也许她还有别的一些故事,戴助听器的老男人的后续,或者她自己也是另一个故事里的主角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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