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12月25日星期日

风都不喜欢的地方

文:十月




        我不知道,她的这种分离还有多久,尽管已经是很久。

        天蒙蒙亮,露珠打湿了树叶,一阵风掀起的沙尘,足以蒙住李大姑的双眼,她抬起胳膊那么一挡,一挥手又一低头,让这阵沙穿过凌乱的长发直奔房顶,被瓦拦住的就势停下,拦不住的一头栽进了后院的泥里。

        一盆水泼出去,牙牙的幼苗冒出地面。

        邮箱在房子前面,栅栏的前面。从屋门走到大铁门前,推大铁门,推绿油油的邮箱门,一封信,大姑用手触摸信封,有硬物。她有一阵儿不敢相信的心情,拿手指头顶进封口处,撬开粘贴的直线。终于,她的那一阵儿的不敢相信,扑进笑脸。

        每五年更换一次的枫叶卡。

        第一个五年的第一天,大姑带着五岁的儿子,租住在多伦多的中国人区SCARBOROUGH,两居室带一个大客厅的地下室。白天和夜晚的区别,除了字母AMPM之间的切换,还有推开门,和关闭门。

        TIM叼着烟,一副很不耐烦的神气。“这地方我知道,最初的时候我也是住在这一片。”TIM说。汽车引擎一阵咆哮,带有一种再不出发就不可忍耐的不耐烦,和TIM的不耐烦不同的是,它不知道自己去哪儿,但TIM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 一个按钮,后备箱自动打开。

        “哇!我喜欢这车。”我有一种惊讶,一种只有在所有的经历的最初,才有的惊讶的语气。我拎出皮箱放在地上。“等等。”除了手势还有语言,我制止了TIM关闭后备箱的举动。“我来!”我急促地表达了此刻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 按钮在后备箱抬起的盖子的左边,一个圆形的按钮。我按下按钮,喜滋滋地看着盖子落下。“我喜欢这车!”我重复了喜欢。TIM笑了,他的嘲笑里涵盖了我此刻的喜欢。我并不抵触他此刻的嘲笑,我反而会喜悦于他的善意,最起码,嘲笑替换了他不再烦躁地,踩油门前往一处他打心里不喜欢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 我也不喜欢SCARBOROUGH,这是后话。

        对地下室,我有一番我的描绘。“哇,好冷!”当我对待冷,我仍旧是以喜悦的姿态。雪人的红色鼻子,在风和寒冷的夹杂气氛中,坚挺着它的使命。它的嘴角上翘,保持了和我一致的喜悦;它的眼神的明亮,让我无法怪罪,TIM打开皮箱。

        “你带着这些不值钱的破旧东西,日子能越来越好吗?”TIM发出了他的想法。

        旧袜子,旧秋衣秋裤,没有破洞的旧牛仔裤,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旧物。在他眼里,十块钱加币都卖不出去的这些旧物,居然也可以搭乘国际航班,抵达。值钱的抵达是我用餐的餐桌前面,铺着蓝天白云;不值钱的抵达是,为什么非要抵达。

        为了住地下室?还是为了五年以后,不住地下室。

        西边捎雨,东边载云,
        青山雾野,剪影补绣。
        泪怨语念,枝坐戏台,
        风纷纷轻薄,杏花巷。

        别,
        相欠。

        雪雕,
        舟楫往还。
        一个农夫,
        一个渔翁。

        我带着这些不值钱旧东西,TIM开着值一些钱的凌志车,驶入地址。李大姑家的楼梯是向下的,和地下室的方向一致。

        每五年换一次枫叶卡,准备材料的规定也有略微的调整,不是更复杂而是日渐简单。很多人习惯找律师处理换卡的事情,觉得有些关键的身份证件换发事,律师会比我们更有经验。但如果你花一点时间去 www.cic.gc.ca网站上浏览一番,就会觉得换卡一事,不过是及其简单的一桩小事儿。

        多伦多。


http://canadachinanews.com/2016/12/e-reading-december-30-2016/

镶嵌

作者:十月




西边捎雨,东边载云,
青山雾野,剪影补绣。
泪怨语念,枝坐戏台,
风纷纷轻薄,杏花巷。

别,
相欠。

雪雕,
舟楫往还。
一个农夫,
一个渔翁。




2016年12月17日星期六

谁,痛了我的底线

文:十月



        做人,做幸福的人,就要学会随时地。

        突然间,我想起‘底线’这个词儿。人在气愤的时候,会动辄说:“这是我的底线,请你不要碰触。”听见这话的少数人,心底里偶然间会抵住一时的试图,为双方留个余地。当然,大多数属于激进派,不去理会所谓的底线警告,一味地企图对方有让步。

        不理会的心态里,其一,控制不了不继续;其二,你的底线我并不介意。应该还有其三,比如我就会想:“底线是个什么东西。”底线是什么东西?底线是爆发点,是他是否有这个资格,触痛她为爆发设立的界。

        他不值得,触碰‘痛’。

        下雨天,他等在你下班的门外;下雪天,你坐在他的脚踏车座位上,不必担心泥泞和路滑。晴天里,他扔给你各种甜蜜的炸药包,打开包装一看,你曾经驻足过橱窗里的那件衣裙,炸花了甜蜜的心田。

        与你同喜悦,我就不多说了。那么,好多男人都遇到过为什么,与她有那么多愉快的记忆,而她却不可以原谅那回背叛。我这有一份答案,不知道是否可以解了心结。

        当她经历背叛,她是背着包袱走了,还是等你回来。你回来不代表着原谅,仅仅是回来,和你品质里的那份‘甜’一起回来,对她重不重要,她还要不要。

        《他曰》
        作者:酒旗风

        踏雪黄山未遇梅,
        意犹未尽扔须归。
        京城终有清新日,
        不看雾霾看日辉。

        酒旗风,他在我眼皮底下,写过上天的句子,也写过地狱的背叛。我也曾经想过,要不要举着我的底线牌子,背着包袱走?我没有走。每当我想起‘他曰’的各种,我就觉得自己应该等着,如果他可以不走,我就有机会一睹,他的下一回上天的句子。

        那句话怎么说,如果你看重的是仰慕,那仰慕的情便可以超越生活所有的,没人天天触动‘痛’,他偶尔的那回,也许‘那回’还有余温,而其实,这些事儿生活也都挺得住。重要的是,知道自己有了什么以后,仍旧快乐。

        他值得,你捂住被他碰触的痛。

        那不值得又是什么样?是下雨天,他等在我下班的门外;下雪天,我坐在他的脚踏车座位上,不必担心泥泞和路滑。晴天里,他扔给我各种甜蜜的炸药包,打开包装一看,我曾经驻足过橱窗里的那件衣裙,炸花了甜蜜的心田。

        人人想做就做得到的事儿,必是留不住谁,痛了我的底线。我没有所谓的什么底线,我只有做人,做幸福的人,离开和留下。




http://canadachinanews.com/2016/12/e-reading-december-23-2016/

2016年12月11日星期日

黄芦掩映清江

文:十月



        一个怪异的梦。

        大鹏好久没回家了,大家都说他已经死了好久,但是我却不这样认为。因为,他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,他有另外一个女人,另外一个家,他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得非常不错。从他看我的目光里,我知道他想回来看看家。

        这个秘密除了我,除了大鹏,便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 大鹏的媳妇以为大鹏已经死了好久,她也没有选择再嫁,独自带着两个孩子,一个妈。男孩子有十二岁,女孩子有十五岁。大鹏去世的前一天晚上,他媳妇靠在床上,她说:“这次出差时间这么久,我问大夫拿了足够的药片,记得吃。”

        大鹏坐在床对面的沙发里,他闭着眼睛,答应着媳妇的嘱咐。女孩子坐在大鹏旁边的小凳子上,看着爸爸疲惫的脸,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恐慌,但是她感到恐慌。男孩子总是独自地,找到一块他喜欢的空地,那架早已发不出声音的收音机,被他拆了又拆的几番折腾。

        媳妇的娘推门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 “热乎着吃!”媳妇的娘炒了满满一盘子花生,上面几枚熟得透彻,挤破了包裹着丰满身体的红衣。“烫。”媳妇的娘推了一把女孩子伸过来的小手,瘦小的,光洁的,稚嫩的手。女孩子哎呀一声,急忙缩回去手。

        “一个一个拿着吃,就不会烫着你。”媳妇的娘嘱咐女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 大鹏睁开眼睛,歪着头看着女孩子,女孩子拿起一颗花生放进嘴里,又举起一颗给大鹏。大鹏探过身体,嘴巴接住了那颗花生,他又伸出双臂抱住了女孩子,亲了一口女孩子的脸颊。“谢谢女儿。”大鹏的嘴角上挂着笑,女孩子也美滋滋地靠在爸爸的臂上。

        大鹏的媳妇冲着娘说:“这么晚了还弄花生吃,长胖。”
        娘回腔:“大鹏喜欢这口,这次出差时间久,怕他想这口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那就着急回来呗。”大鹏的媳妇笑盈盈地望着大鹏。

        “箱子收拾好了吗?”大鹏一边吃花生,一边问媳妇。“娘早就把箱子放门口了,走的时候顺手。”媳妇又递给大鹏一张对折的纸条:“这个放随身的包里,我写了几样东西,有给孩子们的,有娘的。你自己有想买的东西就买,别总想着孩子。”大鹏接过纸条,递给女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 “放爸爸公文包侧面口袋里去。”大鹏对女孩子说。
        “洗脸刷牙睡觉。”大鹏媳妇终于对女孩子和男孩子,下达了晚间的睡觉命令。

        天黑洞洞的,沉寂里又是一个怪异的梦。

        大鹏这次走了好久,大鹏的媳妇一直等他回来,他却一直都没有回来。但他在我的梦里回来过,拎着大大的,黑色的公文包,左侧口袋里装着媳妇写的纸条。仍然是折着的,整齐地折着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子站在空屋子里,独自地想:“爸爸,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。”
        男孩子还是把持住那块空地,机械地重复着日子。

        想念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,流泪是一种,沉默是一种,沉默就是什么都不说。女孩子会对自己说,没人知道她对自己说过什么,就像没人知道大鹏回来过,他其实回来过。


        密洒堪图画,看疏林噪晚鸦。



http://canadachinanews.com/2016/12/e-reading-december-16th-2016/